2008年7月5日 星期六

小說英雄 六

宿醉對我這個大學生來說是種很有趣的經驗,因為某種程度來說,只要有按時去上課,那每天都是宿醉一樣的體驗,但是我給它取了個比較獨特的名稱,和真正的宿醉有所分別。

在腦海中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飛行。

該怎麼說﹍﹍如果我將自己從腦海中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飛行中降落,讓自己在分子生物學的課堂上集中注意力,會聽到副教授滔滔不絕講述著細胞信號調控的新發現,不論是在臨床治療、還是科學檢驗技術上,可能帶有無限的商機,藉以強調「這個地方會考」。

接著我會快速再次起飛,然後在微生物學課上平安降落,聽到某講師興奮的跟我們描繪著某某科學家破解了某某微生物產生抗藥機制的奧秘,可以藉此研發出全新的治療策略,不忍心潑他冷水,我只好在筆記上寫下:「醫生們只懂得開抗生素雞尾酒,這也是他們唯一需要的策略,反正病人的腎不是他們的腎。」

意識在起飛和降落之間變換的頻率加快、間隔縮短﹍﹍接下來我出現在寄生蟲學的跑道中央,那裡面佈滿一堆可愛又淘氣的小蟲子,唯一的問題是如果決定就此登錄、不再繼續飛行,就表示要從此跟大便為伍,或是整天守在太平間外,等著法醫從某個死人的腦裡頭挖出一塊滿是蟲體的囊腫讓人作切片——手中捧著囊腫,心中想到人死前的最後一刻,腦已經不再是腦,夠科幻的畫面,帥,但不是最帥的,教授這番宣言才是真正帥到不行!「這一行真正的前途跟挑戰,在熱帶雨林,在滿是種族屠殺的戰場,在遠離文明的荒野世界﹍﹍」

生命的奧秘不存在大學中,除了累積科學條目發現以外,這裡只有學歷、證照、實習缺、獎學金申請辦法﹍﹍學生進來受教育的目的,只是為了把自己變成高等勞動力,按照科目就可以預估出將來的薪水起跳等級。



我曾問過某哲學人文課程的開課師長:「對從事複製人研究的看法?」她回以一個詭異的笑容,告訴我會在下個禮拜課堂上一起討論彼此的看法,可是隔週一,我只得到一紙公告:「該教師違法將千萬元研究補助經費挪為私人用途,經過教研會和董事會決議,予以免職。」我待在佈告欄前,連公告都還沒看完,因為我大部分的心思都在思考要不要去學生會領晚上電影的優待票,那時就有人走過來對我亮出證件:「同學,聽說你是校內最後一位跟XXX女士講過話的人,希望你到警局來協助調查。」酷!我就這樣得到傳說中偵訊室的免費便當一個。

據說她當天晚上就拉著老公跳上飛機,已經逃到中南美的某個小國去,腦中頓時幻想她現在可能正在每個渡假海灘上享受日光浴、喝雞尾酒、計畫怎樣殺掉老公獨吞所有錢。我不怪他放我鴿子,畢竟一個女人從十八歲走進大學開始,花了十五年光陰走到這一步,魚尾紋有了,小腹凸了,老公的頭頂也開始發光,一切為的是什麼?難道是因為「站在科學的光輝之下,受到理智感性的號召」?

不!一切就是為了錢!以為自己拿到博士學位後可以混進公立大學,然後每年都有幾近無止盡的研究預算編列、和一流大學畢業的研究生供自己使喚,昂首闊步走進研討會場,廠商搶著對自己磕頭哈腰遞名片、要求以百萬年薪到他們公司服務﹍﹍如果自己當初的夢想是如此,可是今天只得到每年預算少得可憐的私立大學教職,在研討會上還要讓某個腦袋裡塞化石的老古板取笑自己的研究成果,研究室又小又擠、還要跟靠白痴論文拿到博士學位的米蟲共用。如果是我,我也會拿了剛到手、還有油墨味的研究經費跳上飛機,然後在某個海灘的角落計畫怎麼殺死自己的老公。



雖然把學校的老師和課程批評的一文不值,可是我要承認自己也不是個模範學生,過去不是,現在稱不上,未來更不可能。但我能說什麼?不管是何時何地,就是有股衝動壓抑不住,讓我想要從課堂上逃走。

逃走。

當我還只是面對著簡單、且統一的數學、國文、英文、生物﹍﹍時,曾經有機會讓我做出選擇:你將來的跑道是什麼?

我唯一得到的指示只有:少思考。

少思考,跟上大家都搶著擠的隊伍,盡頭就是你該去的跑道。



早上,張開眼皮以前我都會不由自主的花三十分鐘的時間思考這些問題,可是答案好像從來不存在,這時間已經夠愛因斯坦從學微積分的基礎到發展出相對論,——也許答案真的不存在,我這輩子註定不管走到什麼地方、身邊陪伴著什麼人,都會隨時萌生一股「逃走」的衝動。看見阿夕赤條條的躺在我旁邊,微笑對我說早安,我必須要承認——在早晨的光線作用下,36D和36B實在沒有差別。

我沒有回應她的早安,反而用食指和中指,在她的雙峰之間來回踢起正步。

「嘿!沒情調。」她縐縮眉頭,笑著制止我繼續這樣逗弄她的乳頭,但又抓著我的手,將手指導引向下體更私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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