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的一分」則出自「盲劍回聲」。「黃昏的清兵衛」在原著中並沒有明確的劍術描繪。)
導演是山田洋次,一個「男人真命苦」主題就讓他拿去拍了幾十年電影(註),所以可以想見在武士三部曲(《黃昏清兵衛》、《隱劍鬼爪》、《武士的一分》)中,女人必然會佔有愛情主導或主動的地位,而男人只能聽從、等待、與渴望。
但「男人真命苦」的內容是講性喜漂泊又叛逆不羈的寅次郎如何調適自己的性格與人生的故事。因為他的性格如此,所以雖然善良可親但總是無法跟女性結成良緣、任由自己成為女性生命中的過客。它追求的是種純粹的文學美,(「像這樣男人,應該要有人來發掘他們的人生中的美,而不是只看見缺憾。」)而不是什麼社會控訴批判。
說到批判與控訴,武士是種「男性獨佔」的職業,拿劍拚殺(或戰鬥)其實只佔了這份工作的一小部分內容,絕大多數的時候.......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當權者的意志(或遠見)而成為犧牲品(但同時也是執行者)。
藤澤周平的原著中,「黃昏的清兵衛」裡,主角被交代的任務背後的意思是「要背負一輩子的羞恥烙印」(因為要在不得拔劍的議事堂上暗殺政敵),接下了這件任務,等於註定一輩子休想在武士這條路上出人頭地,可是「身為武士並沒有拒絕的資格」,──這種進退兩難的處境,被「老婆患有重病需要錢長期調養」的困境給逆轉了!「接下這個任務就有錢幫老婆治病,何樂而不為!」
所以(原著中)犧牲品的難處被輕易地克服了。而在「隱劍鬼爪」中,主角被交代的決鬥其實是要他背負著「與同門拔刀相向」的自責過一輩子,──巧妙的是:這可能是族人們(海板番)對他安排的一條出路,因為他在族中的定位很尷尬,空有一身高超劍術,但父親背負汙名、且天性不善與人相處,在決心走向西化(武士未來都要擔任軍官)的族中是沒有他容身之地的,所以如果任務執行得當、被高層賞識而轉往其他地方發展也未嘗不可,(這或許刺激了他在片尾辭去武士身分轉往北海道參加墾荒,)這本來也該是種「何樂而不為」。(壞就壞在倔將監的人品不但令他無法認同,甚至惡劣到令他想要使出鬼爪奪其性命...「所以武士不單單是犧牲品或基層,其實也是領導者品質的監督人?」)
相較於控訴或批判,武士三部曲可能隱含著希望今天的人能夠用更開闊且平等的胸懷去回顧並理解歷史與傳統中的善與美,(不要老是用後人的優勢來自以為是、甚至瞧不起的下評論,)所以在對傳統封建社會如何壓抑一個人的潛能與情感大肆批評以前,大家不妨想想:武士/男人們領受的到底是特權?或是壓力與責任?
人們習慣了壓抑真正的自己,為的是先向自己的身分地位職責效忠,(免不了會有不肖當權者利用武士們的這片赤誠,但這先不多討論,)所以野心與夢想可以壓下來,愛情與熱情更可以放一邊。
當男女雙方接受了「安排好的婚姻」時,犧牲了追求情感機會的並不是只有女人,男人也是。只是男人早習慣了這樣的處境,但女人沒有而已。
而武士三部曲中,除了不得志的武士以外,真正貫穿其中的反而是「失婚,而且是在失婚後才真正得到自由選擇權力的女性。」
只不過導演(與原作者)似乎都認為一旦婚姻被告結束(離婚),──不是故意要忽略離婚機制對女性有多不公平,而是「男人一樣也早就習慣了不公平,但女人沒有而已,」──同時也意味著「已經盡過責任義務」,(這種事情的結果是不能強求的,)這時其實是女人最自由的一刻,而男人卻還被身分綁著。
所以三個失婚的女人象徵著三種態度:主動出擊,鼓勵(暗示)對方積極的追求自己,堅守著對方、等對方回心轉意。
我相信怎麼看待這種「傳統」與「習俗」帶給人的壓抑其實是今人的思想自由,但藤澤周平和山田洋次這些「老一輩」的人眼中或理想中的女性,對追求愛情的勇氣與身段收放自如,似乎反而是今天很多夢想著「大仁哥」「小鮮肉」「歐巴」的女性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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