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4日 星期日

【周末夜狂熱Saturday Night Fever】求的不是叛逆,而是在體制內展現自我中最華麗的一面

(這部片其實有續集,叫【龍飛鳳舞 Staying Alive】。但這部續集就已經是迪斯可開始退流行的時期所拍攝的,不單舞曲又過度集中在BeeGees上,舞蹈風格也跟第一集差異非常大,劇本相較之下也非常的俗氣,讓我看完對約翰屈伏塔的歌舞片倒胃了好幾十年,──我是因為【看誰在說話】而迷上他的電影,回頭看到【龍飛鳳舞】......「不舒糊啊。」)

這部電影展現的迪斯可舞蹈訴求的是「什麼都有」「什麼都能用」,使用的音樂大多是比較制式的錄製舞曲,風格與效果統一,相較下傳統舞蹈的現場樂隊演奏就會有現場樂隊的個人風格。

所以迪斯可更重視個人展現自我,而不要舞者被外在環境的變數左右。

甚至進一步地說,即使大家都跳同一支舞、即使這支是你不擅長的舞,你也應該要用心與盡情地融入自己的特色、用自己的方式跳。

盡情地融入和追求迪斯可舞蹈,就好像在說:不要被學歷、家世、與外貌限制住自己,也不要拿衝撞體制當擋箭牌,就專注且直接的去勇敢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當時的環境下這樣的哲學思維或許有點走入荒誕的避世,但主角東尼──稚嫩到眼睛都還閃閃發亮的約翰屈伏塔──就是個這樣的人。

電影開頭主角從走路姿勢和打量路人的方式就徹底展現了他不知道畏懼或害臊的個性,這段後來竟然被金凱瑞的【王牌威龍一】拿去做了「毫無目的」「不知所云」的致敬,是因為它太經典了嗎?

當朋友們在籃球場外對同性戀叫囂作勢威脅時,他不只不吭聲不涉入,還滿臉不耐煩不滿意的神色;當大家都在抱怨自己找不到好工作、或會莫名其妙被開除時,東尼乖乖守著沉悶的工作,即使送個貨的途中都不忘盯緊兩旁商店的特價品或新品尋找能夠讓自己晚上更閃耀的機會,周薪加個兩塊半(美金)就開心的不得了(甚至還要老闆忍不住主動把數字提高到四塊);聽到旁人抱怨紐約大部分的區域都破敗老舊、還拿自己在曼哈頓區的際遇來炫耀時,他完全不為所動,有人送上非常露骨的性暗示/性邀約,則是他嗤之以鼻。

這當然是種年輕不知天高地厚的孤傲,對他來說周圍幾乎都是些不自愛、不自重、不講公平、只知道追求膚淺享樂而沒有榮譽感的人。

但批判這些人不符合他的價值觀,可能是因為他內心並沒有明確的意識到「我比他們好」的想法,(甚至可以說他會甘於跟這票人做伙伴只是為了發洩「我是家中害群之馬」的憤慨,)所以當他發現舞蹈比賽評審竟然沒辦法做出讓他服氣的裁判、朋友竟然害自己涉入有送命可能的鬥毆中、爸媽竟然將哥哥拋棄神父職務的責任推給自己,最後他終於選擇拋棄這一切到它處另覓人生。

但這情節有種詹姆斯狄恩的【養子不教父子過】的既視感。(而且沒有詹姆斯狄恩的明星自戀氣息。)


後世的歌舞片說要向這部片致敬或取經,在我來看都有種羞辱這部片的感覺。

跳舞本身沒有任何意義,只是種個人情感的發洩,所以主角樂的下場跳舞給大家看,求的不是名不是利,(如果求那些東西就跟觀眾收錢了,)在舞池中用舞蹈「獨霸」整個舞池其實是種迪斯可儀式,為的是把狂樂的氣氛分享給所有圍觀在舞池旁的人,跟後世的歌舞片那種年輕人只想用最驚世駭俗的舞蹈證明自己「超凡脫俗(體制應該乖乖像自己讓步)」的慾望幾乎毫無重疊之處。

(甚至可以說迪斯可有反資本主義的精神,但後市的歌舞片卻是在膜拜資本主義。)


再說到這部片「可能」展現了當時女性主義剛萌芽的景況。──為什麼說可能?其實流行文化只是中文翻譯為「流行」,從未有任何時期的任何一種流行文化成功的支配了當時人們的娛樂品味,所以這部電影與其說是展現迪斯可的魅力,不如說只是平實的記錄了熱衷於迪斯可文化族群的陶醉與破滅,事實上迪斯可只是種比較具有特色的議題,但並沒有如電影所描繪的那麼普遍。(否則主角就不用真的在油漆店中打工了。)

所以這世界上恐怕不存在著一部可以成功描繪文化全貌或議題全貌的電影,更何況為了讓電影不單薄,免不了劇情要牽涉到跟主題無關的事物。

主角選擇的舞伴史蒂芬妮算是比較早期的獨立自主女性,(她並不是單靠粗工或做小生意養活自己,而是在比較封閉、講求學歷等技能憑證的商業環境中求生存,)她一路上跟主角的爭鋒相對經常就是來自於她的獨立自主。

主角並非不能接受她的獨立自主,因為這樣的女性在當時並不是什麼陌生的物種,而且這些爭鋒相對主要來自於他自己的不成熟、不知道在親朋好友面前掩蓋自己的鋒芒。史蒂芬妮並不會像今天的女性主義者一樣用「玻璃睪丸」「無法女人表現得比自己好」反攻擊男人。

(因為說到底她的獨立自主只是假象,她還是經常無助的必須尋求男人的幫助,而不是自大的以為自己什麼都能做都能成功。)

就好像回頭說到迪斯可的精神一樣,「不要被學歷、家世、與外貌限制住自己,也不要拿衝撞體制當擋箭牌,就專注且直接的去勇敢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片頭主角在送貨的途中看到了感興趣的女性立刻衝到人家面前用保有安全距離的方式擋住對方的去路...

這在今天可能會被視為一種「侵犯」,但這在當時其實是種儀式:請妳認真的看我一眼,讓我知道我給妳的感覺是否有機會,如果妳已經認真地看過我、確定我沒有機會,那我絕對不會再騷擾妳。

當然,這樣的儀式在今天一定會被抨擊為「男性可以隨意的干涉女性的行動自主」,但我不禁反思:這是因為今天有網路等媒體讓女性方便快速的對大量男性進行這樣的審核,而且審核的不只是第一印象,永遠都可以不停地加入各種「工作收入」「家世」「性格未來是否好操控」等條件,所以女性才會希望趕快把男性從街頭驅趕到網路上?

除了史蒂芬妮自己的「獨立自主女性」形象以外,迪斯可舞廳內有上空女郎隨著音樂輕飄漫舞,年輕男女喝酒嗑藥後連彼此名字都還不熟悉就約到車子上發生性行為,....請問性解放到底是不是女性主義的一部份?「當然不是!性解放只是人們在社會因為各種負面資訊壓抑下所發展出來的一種抒發方式。不管是它的起點或終點,都跟『衝撞父權對女性肉體自主的箝制』一點關係也沒有。」

即使總是對那些隨意向自己送上性愛邀約的女人嗤之以鼻的主角,其實他的生活也是充滿了緊繃與壓力,總是怕自己的人生就好像母親的情緒或淚水一樣會崩潰瓦解。

就好像史蒂芬妮自己也會崩潰一樣,男人崩潰的方式則是索求性,差別在於史蒂芬妮看的到男主角身為人的焦慮,而不是前一晚他企圖對自己強來的恐懼,今天的女性主義者恐怕是希望女人們只在乎整個過程有沒有如自己預期般的完美,如果沒有........「那就是沒有獲得妳的積極同意!那就是強暴!」

可能會有女性主義者憤慨的嗤之以鼻說「這是因為本片編劇導演不了解女性主義」。但,當代留下來的影像與戲劇比較可靠?或明顯被骨子裡是虛無主義的進步主義者扭曲後的女性主義歷史可靠?我想這很明顯。

否則,不要用人因為焦慮而生的行為去批判一個人。西蒙波娃在第二性中這樣說。(到底是誰一直否定別人的焦慮、藉著別人的焦慮給人貼標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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